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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臂的伤尚未恢复,右臂却是如常强健,箍着伽罗的腰微微一抬,便令伽罗双脚悬空,连车底下小矮凳也无需踩,径直屈腿进了车厢。
谢珩随之入内,扯下车帘。
外头夜深灯暗,深冬里的马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漏半点光亮,整个车厢中漆黑一团。
伽罗还没摸到里头的坐凳,便被谢珩猛然抱住,往后一拉,重重撞进他怀里。
他满身酒气,手臂仿佛铁箍似的,单手将她紧紧扣在胸前,不发一语。
隔着层层衣裳,伽罗贴在他胸膛前,听到里头擂鼓似的心跳。
马车已缓缓驶出,外头李凤麟众人恭送的声音远去,伽罗安安静静在他怀里伏着,半晌没见谢珩有动静。
落在后背的那只手却渐渐游移向上,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摩挲,轻重起伏如同心绪涌动。
“殿下?”
伽罗撑着他的腿,稍稍坐直身子。
回答她的是谢珩并不平稳的呼吸,伴随愈来愈紧的怀抱。
即便身周黑暗,伽罗还是尝试仰头,想瞧瞧谢珩的神情。
谢珩却扣得更紧,将下颚抵在她发髻间,低声道:“别动,让我抱着。”
醉后声音不似平常清朗,带着种仿佛强自压抑般的情绪,落进伽罗耳中。
她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是为了我父亲的事吗?”
谢珩没作声,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虽说已预想过今日之事,然而真的亲眼看到傅良绍,想到他将是岳丈时,谢珩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酒入肠中,纷乱头绪涌入脑海,叫人头昏脑涨,唯有抱着她的时候,那些叫嚣的念头才渐渐退散,心里空悬的某处,也渐渐安定。
他要娶的是伽罗,旁的所有人,都在其次。
……
白鹿馆内,谭氏和傅良绍对坐在桌旁,桌上蜡泪层层堆叠,几乎燃到尽头。
满室烛光里,谭氏神态慈和,傅良绍皱眉沉默。
“事情始末,就是如此。”
谭氏将那几乎见底的茶壶提起,给傅良绍斟了一杯,又将面前茶杯斟满,“起初我也不信,觉得太子善待伽罗,或许是为那枚长命锁,后来才知殿下胸襟,并非我所预想的那般狭隘。
他对伽罗的好,我也看在眼中,当日答允从鹰佐手中救你,恐怕还是看着伽罗的情分居多。
这回千里迢迢从洛州赶来,虽不全然是为伽罗,但他的心意,却明白无误。
而伽罗虽有许多顾忌,却也有意随他回京。”
傅良绍依旧沉默,烛光下的脸半明半暗。
关乎伽罗的身世,南风早年曾跟他提过,但谢珩的所作所为,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当年惠王妃被刺,固然非他所愿,却也是既成事实,即便他曾为此与傅老太爷争执,也于事无补。
傅家跟端拱帝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后来淮南高家的作为,傅良绍也有耳闻。
是以最初听说伽罗在谢珩手中,又是谢珩安排救他时,傅良绍已认定,这些出乎意料的作为,必定是跟长命锁有关。
在虎阳关养伤时,傅良绍固然感激谢珩救命之恩,却也筹划过,倘若谢珩收留伽罗是图谋那枚长命锁,在感念恩情之外,他当如何妥善应对。
然而此刻,谭氏却将他诸般揣测筹划尽数推翻。
谢珩喜欢伽罗吗?
是何时开始?又有几分?倘若谢珩是从北上议和途中起意,按谭氏所言,从八月里谢珩表露情意算来,也不过短短六个月而已。
这样短的时间,能够令谢珩放下旧日仇怨,不惜违背端拱帝的圣意、舍弃与世家联姻稳固朝纲的诸般好处,执意求娶伽罗?
傅良绍当然知道,女儿生得娇美,性情又好,令人一见倾心并不意外。
但那是谢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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