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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杯大客车在基地停车场停好,鱼贯下车的队员们就三三俩俩呼朋唤友地各自散了,刚才在从体育场回基地的路上,董长江已然宣布放假两天,大后天才重新集中。
向冉在车上已经约过欧阳东去他家里一块吃晚饭,可在这之前,那个第一次为莆阳陶然俱乐部披挂上阵就头顶脚踢连进两球的摩洛哥前锋特瑞克,非要拉着几个队友去吃顿饭,他要好生谢谢大家。
这第一个邀请的人,当然是欧阳东。
向冉笑眯眯地摇头谢绝了特瑞克的好意,三天没回家了,他得回去陪他的雯雯。
连比带画一口卷舌音的黑人可笑地眨着黑白分明的小眼睛,他还以为这个壮壮实实的后卫队长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哩,在翻译的解说下,他才高喊着“贝贝、贝贝”
,使劲在向冉肩头拍了几记,理解地点点头,还朝向冉竖竖大拇指。
看他兴高采烈地去纠缠别人,向冉咧着嘴笑了。
他真是闹不懂,这些黑人老外怎么总是这么乐呵呵,而他那个白人中卫搭档,德国人劳舍尔,总是一张紧绷绷的脸,就象……就象麻将里的那个“白板”
。
去年赛季结束,通过叶强介绍,甄智晃和彭山转会去了广西漓江队,彭山那辆花七千块买的二手奥托车就转卖给向冉,当然价格更便宜,急于脱手的彭山半卖半送,只要了向冉两千三。
这车在队里也算是一样走俏物件,每天训练一罢休,就有人抢着来找向冉要车钥匙,就在基地大楼前宽敞的停车场上一通胡折腾。
前天,他还在寝室里休息,欧阳东带着两个才从青年队升进一队的小子来借车,谁知道,不到五分钟欧阳东就鬼鬼祟祟地溜回来,讪笑着说临时有事,不想玩车了,便把钥匙还给他。
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出去看时,车头一个照明灯撞得稀巴烂,欧阳东却已经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今天和省城顺烟的义赛向冉表现不是特别好,两个失球他都脱不了干系,可他自己倒是不大在乎,这两天他有点感冒,人不大舒服,本来就不想上场,可这场球又输不得,赛前方赞昊和董长江都找过他,要他拿出队长的表率作用。
队长的作用,向冉一边开车一边肚子里暗笑,两年前山西队解散时,自己再没想到还能踢球,而且,还混上个一队之长。
向冉从青年队走进成年队那年,正是足球职业化第一年,那时的山西队还是一支甲A球队,可每年两三百万的投入哪里撑得住甲A的场面,当年联赛倒数第一的山西队就降入甲B,第二年再降入乙级,然后,既找不到财政支持也找不到赞助资金的队伍干脆宣布解散,一人发了一笔微薄的遣散费——遣散费还不够头两年亏欠的工资,就都被踢进汹涌澎湃的大市场。
队里有能力有关系的,换个地方照样挣钱,可象向冉这样亟亟无闻的年青球员谁要啊?那年,他才二十二岁,正是能踢能打的好年华。
为了能再踢上足球,为了能延续自己的运动生命,向冉和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队友一起,去过陕西甘肃,也去过河北河南,还去过银川,周边几个省区都跑遍了,但凡一听说哪里有个足球队,他们就会急火火地扑过去,然而这些大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或者人家一听说是三年三大步倒退的山西队员,那脸立刻就拉得象驴脸一样长。
就这样来回折腾半年,那点遣散费是一个子没剩,足球却离向冉越来越远。
幸好自己找了个好老婆,向冉把着方向盘,让红色奥托车随着滚滚车流慢慢挪动着,这时间进城出城的车都不少,路上到处都是他这样的二杆子司机,他更得小心在意,他可是一家三口人的主心骨,要是自己有点闪失,自己受罪不说,怎么对得起雯雯。
我的好雯雯啊,想到自己老婆,向冉心里就淌过一条暖流,真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样的好事,这辈子娶了个这么样的好妻子。
向冉和雯雯认识,还是大前年山西队踢甲B时的事。
四月的一个星期天,向冉提着一大袋时鲜水果,去太原市体校看自己的启蒙教练。
就在启蒙老师家里,他第一次看见卢月雯,他进去她正好出来,那双水汪汪的大花眼睛在他脸上打一个圈,又朝他笑笑,向冉立刻就觉得头嗡地一声。
他再不记得自己那天在师傅家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连几时从师傅家告辞出来的,都不记得了。
自打那之后,他没事就朝师傅家走,一心想着再见那身材苗条且丰满的女孩子一面,可接连两三个月,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他也不好意思找师傅师母打听。
快到夏天时,他随队去昆明比赛,身体不大好的师母托他捎带几味中药材,可他居然把那张写着药名的纸片给弄丢了,他只好打电话回去问。
师母在电话末尾却问他有女朋友没有,要是没有,她倒要做个媒,给向冉这敦厚老实的小小伙子介绍一个好姑娘。
“你当然不认识了,”
师母笑呵呵地对一个劲打听姑娘情况的向冉说道,卖着关子,“不是搞体育的。
总之,我和你师傅都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不是搞体育的?在师傅家见过而他又不认识的,就只有那个闪着两排白牙对自己笑的姑娘啊,难道自己那点心思师傅师母看出来了?向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挂下电话,向冉兴奋地一夜没睡好觉,连着几天他都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几天后回太原,他特意上街去买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还花五十块钱把自己的脑袋好生捣腾一番。
那晚上他都快不敢睡觉了,生怕一倒下,抹着厚厚发胶有棱有角的发型就会前功尽弃。
第二天一大早向冉就爬起来,穿西装打领带,对着自己那面小镜子颠来倒去地看上好几遍,生怕哪里收拾得不够细,给人家姑娘留下一个坏印象。
从七点到九点,他就那样别扭地坐在床上数时间,进进出出的队友把他好生一通揶揄戏弄,他也忍了。
估摸着快到约好的时间,向冉便西装革履,拖着两条软绵绵的长腿,腾云驾雾一般去了师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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