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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向北(下)
大地山林苍茫,雪粒儿从离山头不远的云里落下来,落在谷里,落在积着雪的树梢上,落在冻成冰的蜿蜒小河上。
白雪覆盖大地,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踏出来,人的半个身子都沉到了积雪里。
长亭使劲全力,一手扶在树干上,一手将幼妹牵好,猛地把腿拔出来,周而复始,每走一段路,两个小姑娘就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大喘几口气,或是双手捧过胡玉娘备下的灌在牛皮缝制的水袋子,仰着脖子“咕噜咕噜”
地大口喝。
没谁喊累——胡玉娘默不作声地就走在最前头,既是开路,也是挡风雪。
大家都是姑娘家,凭什么胡玉娘就要多承受苦累些?
长亭心怀感激,只能咬紧牙关,努力紧跟其后。
小长宁脚下一绊,索性一屁股坐在雪堆上,接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水,再豪爽地拿手背一抹嘴,抖了抖皮靴,朗声道,“长姐,我们走!”
胡玉娘乐呵呵地仰头猛灌一口水,再从袖里掏了条风干了的馕饼,伸手递给小长宁,“吃!”
小长宁恶狠狠咬了一口,门牙缺两瓣,只好把饼又从嘴里拿出来,黏嗒嗒的口水还沾在馕饼上,嘴一张大,又往大牙里头送,狠狠咬下一口,边嚼边说话,“阿玉姐姐,好吃!”
胡玉娘皮靴一提,包袱向后一甩,长腿一个跨步向前迈开,笑声紧跟着就落在了长亭身边儿,“虽然我没看见过大家贵女,不过我私心琢磨着,贵女应当同你们不太像。
一个敢端着开水冲出来救人,一个烧还没好全就敢在雪地里吃馕饼,所以我乐意同你们一道走!”
长亭看小长宁看得目瞪口呆,渐渐把眼神木愣愣地移到胡玉娘的脸上,深吸一口气,把话咽在了嗓子口里。
如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小长宁还年幼,七八岁正是学东西学得快的时候,长亭压根不想若到了平成老宅,小长宁“咕噜咕噜”
喝茶汤,然后喝完拿手背擦嘴,最后吃一块儿粘着口水黏答答的馕饼,真宁大长公主的脸色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符氏会不会钻到梦里来揪她的耳朵?
长亭埋首向前走,雪堆得老高,小羊皮靴是借的胡玉娘的,并不合穿,雪时不时地从口儿上钻进来,将鞋袜都打湿了,脚底板受凉,整个人一个激灵全清醒了。
她无端端想到庾氏的那句话,“...在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会因为这点子规矩为难阿宣的。”
,说得风轻云淡,可显得霸气十足。
她也想这样,也想这样护住她的胞妹,在平成,不,在大晋这广袤的地界儿上,还不能有人因为这点子规矩为难阿宁。
长亭埋头笑了笑,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规矩道理都只是徒劳而已。
士族女,士族女,她还在钻什么牛角尖?
身逢乱世,谁拳头大,谁就能先说话,这才是规矩,让人不得不妥协。
长亭缓缓抬起头来,她不屈服于规矩,她要做制定规矩的那个人。
远山正如白眉画黛,一层青白,一层深绿,再有一层浅灰,长亭手指了指,问胡玉娘,“那是什么山?”
“铎山。”
胡玉娘半个身子都撑在木杖上,手向北边一指,轻声道,“猎户们叫这片都是珏山,可爷爷说只有主峰叫珏山,其他的分支叫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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