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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衙的一间简舍内,枕臂伏睡在书案的梅鹤庭猛然惊醒。
朝光透过窗棂,落在男子清冷有致的侧脸,似薄光迎上了一层薄雪,暖意所剩无几。
梅鹤庭轻锁眉心,拇指怔然揩过唇角。
——方才的梦太真实了,温软的触感、濡湿的气息、逼真的血腥味,仿佛都留在唇上。
梦中那个鲜妍如火的身影依稀如昨,咬人的那一口……真疼。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他在衙署宿直,加上前日晚上被拒之门外,算来确有两整日不曾见过宣明珠了,怪不得会梦到她生气。
至于惊醒之前女子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梅鹤庭蹙眉,梦境而已,如何当得真。
他单手撑着通宵后昏沉发胀的两只太阳穴,走到北窗下。
铜盆中是冷水,掬一捧在脸上,可醒精神。
而后整衣抚袖,束妥头冠,转身将桌案上的案卷整理一番,准备在朝会前将户部左侍郎贪墨案的始末再复盘一遍。
门扉忽然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
只见两个同僚堆着满脸的笑褶进来,打头的身着朱色小料绫罗袍,另一人着地黄交枝细绫袍,七銙犀带上皆挂有一只绯鱼袋。
与一身俨然公服格格不衬的,是二人手里各拎着一双……青竹筷。
大理寺主簿卢淳风,评事员外郎李乾,用嗷嗷待哺的眼神盯着梅大驸马,颇怀怨念。
“二位做什么?”
梅鹤庭莫名。
卢淳风摸肚:“饿饿。”
李乾舔唇:“饭饭。”
梅鹤庭眉眼清冷,“出去。”
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有七十岁了,扮起不正经,让人简直没眼看。
卢主簿给李评事使了个眼色,你看,卢某便说咱们梅大人是不懂开玩笑的。
卢主簿讪笑道:“梅大人,不是我等没出息,实是咱们衙门做的朝食,咳,你懂的,与贵府的佳肴美味比起来有如云泥之别——”
他动指做了个空中夹菜的动作,目光不经意瞟见梅鹤庭身后整齐的床榻,还有那张稍显凌乱的书案,双眼大睁:
“梅大人您昨晚不会整晚没睡,一直在复核户部贪墨案吧?”
身为皇亲国戚的驸马爷,不但主动要求夜值,还焚膏继晷勤恳如斯,岂不让他们这些照章混事的蹭棱子汗颜。
李乾的筷尖轻敲卢淳风的筷头,示意老兄跑题了,卢淳风只得暂将脸皮丢了,干咳道:
“那个,下官其实想问,这两日贵府的庖人……没在家?”
大晋朝的三省六部循有定例,会为上值的官员准备朝食与午食,只不过公家出银做出的伙食嘛,臣工之间心照不宣,糊弄饱肚子足够,色香味就别想了。
而像梅鹤庭这样一跃成为帝王的东床快婿,有长公主每日调着方儿往大理寺送三餐饮食,了不得了,就是当之无愧的一衙之宝。
大理寺同仁跟着沾光,每日吃着皇家御馔,一个个被养刁了胃口。
连大理卿崔锦衣也玩笑说:“刑部每年抢着要梅少卿,我都舍不得举荐,就怕手下一帮子馋虫跟我闹翻呦。”
梅鹤庭除大理少卿五年来,长公主府的小灶一日没有断过,这两日接连断炊,就成了破天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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