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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太医就近于宣室殿西庑值宿。
今晨,太后醒了,他立时便前来诊脉。
殿中诸人皆屏息凝神,盯着床榻前太医清瘦佝偻的身影,只盼这年过半百的老者片刻后便能给人捎来好消息。
宫人中,忍冬与太后感情甚笃,只见她侍立在旁,眼圈微红,手指将衣角绞出层层褶皱,薄唇紧抿,显是分外忐忑。
晕厥一次两次还可,如今次数比起从前频繁不说,模样更是骇人。
这般情形,不令人往坏处想都难,再者……
忍冬不由看向唐潆。
她就凝神守在太后身侧,仍着昨日的衣裳,竟是寸步不离的陪护。
今日辍朝,只向外说是圣体违豫,将欲与弗朗基国斡旋而苦苦候旨的文武大臣抛诸脑后,幸而众臣皆知后宫无人能使皇帝留恋美色,倘若已有皇夫侍君,言官哪管真相如何,谏本此刻怕是已积案如山。
留恋美色……皇夫侍君……忍冬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唐潆侧颜,恰捕捉到她眼里对太后的专注和深情。
鬼使神差,忍冬心中遽然有个念头冒出来,眼皮蓦地抽跳不止,胸腔间更有种后知后觉的顿悟,她忙收回目光,并将这可怕的念头压下。
口中更默默念佛,权当自己适才是入了魔怔。
诊了脉,太医将病情一一道来。
他一面觑着唐潆的神色,一面斟酌词句地说,生怕哪里说岔了,招来杀身之祸。
昨日忍冬泣声陈情,太医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岂知直至今日,唐潆竟都未寻他麻烦。
太医呈上药方,唐潆看过一遍,没有说话。
无声的等待,最使人心焦。
太医紧张得鬓角沁汗,口干舌燥,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半寸余光都不敢乱瞟。
片刻后,唐潆俯身到太后耳畔,耳语了几句,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只需看她温柔似水的神情,太医便已卸下紧绷的神经。
但这卸下只是一时片刻,待见到唐潆起身,太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却听她走过自己身侧时,淡淡道:“你随朕来。”
天露鱼白,晨曦初现,清风朗日,鸟鸣莺啼。
最是一年好春光。
最是一日美良辰。
却可惜,这满园的海棠花已近乎凋敝,剩些干枯的枝桠,瞧着几无生气。
只疑心,□□已到了暮景,恰如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唐潆在前,太医在后,无宫人缀侍。
两人行至殿外,相去殿门不到一射的地方便止了步。
彻夜未眠,身心俱疲。
一路走过来,唐潆只觉脚步虚浮,浑身使不得劲。
停在此处,恰有凭栏,她斜倚栏杆,低垂眼眸,向太医问道:“你只需说实话……是服药好,还是不服药好?”
如若服药,因药方不定,频繁试药,恐有药性冲突之虞。
如若断药,便是放任余毒侵害身体,到目不能视之时,已覆水难收,纵有再世华佗,只怕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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