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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一切对于一个从前线回来的,一点也不了解莫斯科的军人来说倒并不十分显眼。
令人惊奇的只是一些楼房和墙壁上稀奇古怪的、色彩很像未来派画家作品的怪诞的绘画。
《塔斯之窗》①也从栅栏上和橱窗里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好像是从马雅可夫斯基诗集②上跳到大街上来似的。
①塔斯是苏联国家电讯社的简称。
②年马雅可夫斯基在“罗斯塔(即后来的塔斯)之窗”
工作,张贴他自己作的宣传画、标语和短诗。
密列西耶夫沿着高尔基大街向上走着,他的假脚不时发出吱吱声。
他已经相当累了,艰难地拄着手杖,但他还是好奇地用眼睛寻找着弹坑、伤痕,被炮弹击毁的楼房,露出来的塌陷地和打碎的窗户。
他驻守在最西部一个军用机场的时候,几乎每夜都能听到德国轰炸机一个梯队接着一个梯队地从窑洞上空向东方飞去。
远处一个气浪还没有停下来,另一个气浪又冲了过来,有时整个晚上空气都嗡嗡作响。
飞行员们都知道;德国电子正向莫斯科飞去。
他们想象着那里现在的局面是怎样地混乱不堪。
现在,密列西耶夫一边参观战时的莫斯科,一边用眼睛搜寻着炮轰的痕迹,找了好久,但是一点也没有找到。
柏油路面平坦如常,楼房像未受骚扰的队伍似地位立着,甚至连窗户上的玻璃——虽然都用纸条贴成网状,个别例外——但是都是完好的。
战场已经近在咫尺,这一点从居民们焦急不安的脸上就一目了然了。
居民当中有一半是军人,他们穿着沾满灰尘的靴子,军用衬衫已经浸透了汗水,紧贴在身上,肩上背着那时称为“背包”
的行囊。
突然,一辆长长的卡车从胡同里冲到撒满阳光的街道上,车身布满灰尘,挡泥板给撞瘪了,驾驶室的玻璃也给射穿了。
满身是土的战士们披着飘拂不定的风雨衣,坐在摇摇晃晃的木头车厢上,饶有兴趣地四下张望着。
车队向前行驶着,超过无轨电车、小汽车、有轨电车,好像一个活生生的提示:敌人就在这儿,就在附近。
密列西耶夫久久仁立着,目送着车队离去。
要是能跳上这辆布满灰尘的卡车,傍晚不就到了前线,回到可爱的机场了吗?他想着他和捷葛加连科一起住过的那个窑洞,想着安置在枞木支架上的板床,想着树脂、针叶以及洞顶上用压扁的炮弹筒做的油灯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想着每天早晨马达加热时发出的吼声和日夜都在头顶鸣响的松涛。
这个窑洞就是一个安静而舒适的、真正的家。
唉,最好快点回到那里去,回到那片因为土地的潮湿、泥泞和蚊子不断的嘤嘤叫声而被飞行员们诅咒的沼泽地去!
阿列克谢勉勉强强走到普希金纪念碑前。
路上他休息了好几次,用手拄着拐杖,装出浏览陈列在日用工业品商店橱窗里落满灰尘的某些小玩艺的样子。
他是那么高兴地坐下——不,不是坐下来,而是倒在高纪念碑不远的一条暖和的、被太阳晒热的绿色长凳上,一倒下就伸直他那酸痛、肿胀、被皮带磨破了的双腿。
他虽然很累,但情绪却非常好。
这个晴朗的日子多好啊!
无垠的天空从远处伫立着女人石雕像的房屋的角塔上空延伸开去。
轻柔的和风顺着林荫道吹来了菩提树清新馥郁的花香。
有轨电车打着铃,叮当作响。
一群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的莫斯科儿童欢笑着,他们正聚精会神地在纪念碑基座旁边刨着温暖的、掺着灰士的沙子。
再稍远点的林荫道深处,在绳子围栏外面有两位身着漂亮军用衬衫、面颊绯红的少女,她们负责看守一个巨大的银光闪闪的雪茄烟形气球。
在密列西耶夫看来,这个战争的标志并不像莫斯科天空的守夜者①,倒像一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身躯庞大、性情温和的野兽,此刻正在鲜花盛开的林荫道的阴凉处打盹儿。
①苏联卫国战争期间,许多城市夜里把无数的气球升到空中,形成一个障碍网,防止敌人的夜袭。
密列西耶夫眯缝着眼睛,抬起笑脸迎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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