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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裹着枯叶在屯子里打转,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活像吊死鬼的指爪。
李老六把破棉袄裹得更紧些,煤油灯在手里晃得人心慌。
屯东头那盏灯笼忽明忽暗,倒像是阎王爷在眨眼睛。
";王大爷!
";他拿灯杆子敲着歪斜的木门,门缝里漏出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老六啊!
给您捎了半斤地瓜烧!
";
门轴发出声老猫叫春似的动静,王纸马佝偻着背探出半张脸。
煤油灯照着他脸上沟壑,活脱脱是张揉皱的纸钱。
老汉喉咙里滚出痰音:";夜猫子进宅——";
";您这话说的!
";李老六嬉皮笑脸挤进门,";上回您给老张家扎的纸轿子,轱辘转得比真车还溜,这不来讨教手艺嘛!
";眼珠子却直往屋里瞟,纸人纸马在墙角摞成小山,惨白的脸在暗处若隐若现。
王纸马枯枝似的手指突然攥住他腕子:";后生,听过画龙点睛的典故么?";老汉指甲缝里还沾着朱砂,在灯下红得刺眼。
";您是说...";李老六后颈汗毛竖了起来,窗缝里漏进的风突然带着股纸灰味。
";上月初七,我给老张头老伴扎的陪葬人偶...";王纸马声音突然压得极低,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
外头树影猛地扑在窗纸上,活似群鬼拍窗。
李老六咽了口唾沫,袖筒里摸出酒葫芦:";您慢慢说,我带了...";话没说完,老汉突然抄起炕桌上的毛笔,蘸着朱砂就往纸人眼眶点去。
";使不得!
";李老六伸手要拦,却见那纸人惨白的脸上,两点猩红正慢慢洇开。
房梁上";吱呀";一声,不知哪来的阴风打着旋儿卷过,满屋纸钱哗啦啦响成一片。
王纸马盯着晃动的灯影,喉结上下滚动:";那晚我犯的,就是这个忌讳。
";
屯子深处突然传来声夜枭啼叫,李老六手一抖,葫芦里的酒洒在纸马上,洇出个扭曲的人脸形状。
王纸马盯着灯火,眼神飘忽,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那是半个月前,村西张老汉家办丧事,请我扎俩纸人,一个是他死去的老婆,一个是童男童女,陪葬用的。
我手艺熟,扎好摆在灵堂,纸人站那儿,纸脸白得瘆人,眼睛空空的,像盯着你。”
“可那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瞪瞪,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沙沙’声,像有人踩着草走。”
王纸马顿了顿,手指敲着炕沿,“我点上灯,推开门一看,啥也没有,只有风吹得纸钱满地跑。
我嘀咕:‘兴许是野猫。
’刚转身,那声音又来了,‘沙沙’,近得像在耳朵边儿上。”
他猛地回头,声音颤了颤:“门口站着个纸人,就是张老汉老婆那一个,纸脸僵硬,眼睛黑洞洞的,像在看我。
我吓得一哆嗦,喊:‘谁弄的?’没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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