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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说了:“此子降意未坚,仍想逃亡,但据他所言,合则留,不合则去,若明公能动其心志,则去意必息也。”
石勒说这不是想当然之事嘛,张先生你去跟他聊了老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果来么?
张宾说不是啊,我主要是探查一下裴该的志向和才能。
石勒问他考察的结果如何,张宾想了一想,回复道:“恭喜明公,得一利锥,若能置于囊中,必然脱颖而出——绝不可放他离去!”
石勒没什么学问,听了这话一头的雾水,说张先生你又开始掉书袋了——这啥意思啊?
张宾说好吧,那我大致给你讲一下有个名叫毛遂的古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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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日出之时,石勒亲率大军离开许昌北门,浩浩荡荡向洛阳方向进发。
他任命大将支屈六为留守,并且派程遐辅佐支屈六,负责民政事务——至于徐光等人则和张宾一起随军远行,随时以备顾问。
留守各将吏都到城门去欢送,程遐颇有文采,临别之际善颂善祷,滔滔不绝,只可惜言辞太过古雅,石勒基本上有听没有懂,只好斜眼偷瞧张宾的眼色,来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示赞赏。
至于胡人支屈六就简单了,一咧大嘴,一抱双拳,声如洪钟:“祝愿明公此去旗开得胜,第一个攻进洛阳城,亲手活捉晋皇帝,夺得头功!”
裴该也被迫参与,但他却只把双手交叉在腹前,略略垂着脑袋,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没想到石勒最终还是把目光移过来了,一手牵着坐骑,一手提着鞭子,迈近一步,问他:“裴郎,我即将远行,难道卿便没有片言只字相赠吗?”
裴该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心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已经答允降顺于他——即便并非真心——那表面文章终究还是需要做一做的。
于是一拱手:“石将军……”
石勒一扬鞭子,打断了他的话:“卿既已归附于我,份属君臣,为何还称呼得如此生疏呢?”
裴该没有办法,只好顿一顿,重新组织语言,然后声量不高不低地说道:“唯愿主公平安归来。”
你是去打洛阳,伐晋室的,我不能跟支屈六他们似的为你得胜而祈祷,但祝福你活着回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话才出口,就见石勒微微一愣,随即两道浓浓的眉毛就弯起来了,鼻头一皱,竟然喜上眉梢。
裴该还在迷糊,石勒右手撇开鞭子——还好是挂在手腕上的,不会掉——朝前一探,一把就攥住了裴该的手腕,随即连声说:“裴郎且安居,且安居,待我归来,再与卿倾心相谈吧!”
裴该心说至于的嘛,程遐骈四骊六一大篇,你连嘴角都未见抽动一下,我只是祝你平安,你就能那么高兴?眼见石勒翻身上马,率领大军去了,他斜眼扫视众人——既包括跟自己一起送行的,也包括尚未远离的从征将吏,就见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有茫然不解的,有撇嘴冷笑的,有若有所思的,也有的脸上分别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裴该完全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吗,还是石勒对我的态度太过热情,为平生所仅见,所以大家伙儿才会吃惊?一直等到人群散去,他遛遛跶跶都快返回寄住的院落了,这才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禁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我靠,还真说错话了!
这下子丢脸丢大发啦,也无怪那些人的表情如此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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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跃马而前,张宾、徐光等虽是文士,却也都骑着马,跟随在后——胡军中本多骑兵,又惯于长途奔袭,是不可能跟王衍之流似的,行军时乘坐着马车甚至是牛车,还动不动就要歇脚,每日以拖慢行军速度为必备功课……
所以即便都是中原士人,但从石勒,但入“君子营”
,马术都得训练得象模象样,起码不会轻易掉队。
裴该跟裴氏商量,为了寻觅机会,方便逃跑,咱们俩都得尽快娴熟马术才成啊——其实不用他主动要求,石勒也会逼着他学。
张宾和徐光虽然相互间都不大瞧得起对方,但并没有撕破脸,表面功夫都还做得不错,而且既为一营,又是其中魁首——虽然徐光还没能当上副督之职——故此自然而然地并马而行。
走出许昌城不远,徐光突然间笑起来了,面露讥讽之色,貌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是个谄媚小人。”
随即侧过脸去望向张宾,问他:“孟孙,听闻卿昨日曾往相会,可见识到他这番本相了么?”
张宾面无表情,也不扭头,也不正面回答徐光的话,却眺望远方,语气舒缓地说道:“《蜀书》记载,或劝诸葛孔明抑制法孝直,孔明答云:‘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如此如此。
此非孤证,亦非孔明口癖,书中屡见。”
徐光闻言愣了一下,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说:“为此特异之行,是欲自外于同僚么?况且他又并非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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