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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楼后有一间雅致的独幢绣楼,小楼顶,圆月徘徊,杨青昭亲自将梅大人送到那红木楼梯底下。
一团暖黄光晕从头顶的阁楼纱窗浸出,仿佛氤氲着女儿幽香,引诱人去攀缘求索。
梅长生眉间酒气未散,步履似有不稳,信手撑著梯栏,在月影与光影交织的晦色下,眼皮轻撩,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笑,让杨青昭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男人嘛,酒、色二字,最是逃不开,只要梅鹤庭今夜踏入这座绣楼,他这江南巡抚的腰杆子可就再也硬不起来喽。
“下官便不打扰大人办公,先行告退了。”
杨青昭笑得很有深意,“大人尽管‘慢审细看’,长夜漫漫,不着急。”
梅长生长睫下的目光隐在一片阴影中,没急着上楼,轻噙嘴角道:“回头告诉我家那不成器的三伢儿,折腾越狠,死得越早。”
杨青昭心头惊悚地看着他。
伢者,吴语中小孩的意思,梅鹤庭从赴宴以来说的一直是官话,忽然冒出一句家乡语调,明明入耳温侬雅致,却又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寒意裹在其中。
——自己与梅三公子来往一向隐蔽,梅鹤庭不可能知道的……
没等他想好应对,梅长生已摇晃身形拾阶上楼。
杨青昭看着那道背影,一边忐忑一边安慰自己:他定是诈我的,二十出头的小子,城府再深,又怎么可能算无遗策。
而杨青昭一走,梅长生一身的醉态倏尔消弭。
他步子沉稳地停在那扇雕花门前,径直推门而入。
迎面,扑鼻一阵幽香,一扇红纱地鸟麟双绣屏风内,一个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一双玄黑色兽纹鞶靴踩过茜红的氍毹地毯,梅长生走进,瞥了一眼那侧身婉立,半遮脸面的女子。
“杨大人说,税册在此,姑娘可否帮梅某个忙?”
那小娘子穿着一身透可见肤的红纱裙,闻声便觉耳根一酥,缓缓流转烟眸,见了眼前男儿,不自禁眼前一亮,好标致脸盘儿,好细柳身条儿,好冷隽俊朗的可人儿!
她的嗓音登时软如春水:
“奴家名砚奴,见过大人。
大人喝什么茶,雨前雀舌还是西湖毛尖?”
梅长生目不一瞬,拣了张椅子坐下,剑眉峻冷地抬指敲了敲桌面。
“哎,这位大人也太心急了。”
虽如此说,砚奴还是顺从地挪着三寸金莲,捧了一本黄皮册子送到这位爷跟前。
她事先被上头嘱咐过,要她伺候的是位洁身自好的佳公子——洁身自好好啊,越正经的人,待会让他识得那些花样滋味儿,管保他欲罢不能。
她媚眼挑睇而去,只见那双修长玉白的手随意翻开了册子,视线落下,那两瓣微带霜意的薄唇便轻挑,“秘戏图啊。”
砚奴顺势柔弱地跪坐在他脚下,眼波袅袅,“奴不识字,求大人教教奴家,那上头有些什么?”
“好啊。
我教教你。”
梅长生撂下画册子,慵懒地负手托腮,长睫低瞥道,“你主子是不是说,今日我但凡踏进这个门,便洗脱不干净,等同与他们上了同一艘船?是不是教你,无论今夜有无成事,明日便去敲驿馆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天抢地求我收留你?”
砚奴僵在原地。
她突然发现,那双她满以为端方清正的眼眸,漆黑的瞳底却是一片不见底的黑渊。
随着话音,冶光熠熠,渊底深处,如潜恶蛟。
“男人摆不平的事,用女人来,有时的确有用。
但你可能不知本官是做什么的。”
他眼神冰冷,却是在笑,“鉴查院听说过吗,其中有一样刑法本官很喜欢,将人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柱上,再用月牙剜刀,旋开人的头顶骨,手艺好的刑人,甚至不会让你感到疼,只会觉得掉了片头皮,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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